“她可以調查公司里的任何一個人,包括我自己”,這是2016年馬云將“阿里廉正合規部”交到蔣芳手中時親口作出的承諾。
自1999年阿里巴巴成立以來,公司一路高歌猛進,從創業初期的18人飛速發展到了如今的25萬多人,公司規模更是高達四千多億。
然而“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伴隨著商業帝國的崛起,管理難度也不斷加劇,腐敗事件屢次出現。
在這種情況下,阿里巴巴之所以能夠站穩互聯網龍頭的位置,離不開一個關鍵人物,那就是“反腐鐵娘子”——蔣芳。
農村女孩的成長史
蔣芳出生于四川綿陽的一個農村家庭,她從小就聰明好學,1992年,憑借優異的成績她考上了杭州電子工業學院。
那時候大學生還比較少,蔣芳考上大學就像雞窩里飛出了個金鳳凰,一家人都欣喜不已,她的父親拿出了全部積蓄告訴她就是砸鍋賣鐵也要送她讀書。
在家人的支持下,蔣芳孤身一人懷著興奮與向往坐上了前往杭州的綠皮火車。剛到學校,人生地不熟,她每天徘徊在圖書館與教室之間,所有的精力都拿來學習。
當時他們有一門課是“英語作品精讀”,授課老師正是未來的互聯網大佬——“馬云”。
農村長大的蔣芳的英語成績在班里一直處于墊底的位置,每次看到馬云用流暢動聽的英語在講臺上侃侃而談時,她心中都止不住地羨慕,因此下課之后她常常找馬云開小灶,還主動參與到馬云創建的西湖英語角中。
通過這門課,蔣芳與馬云漸漸結下了深厚的師徒情誼,他們經常互相交流工作和學習上的事情,即便后來馬云辭職創業離開了學校,兩人依舊保持著密切的聯系。
1995年6月,蔣芳即將畢業,按照父母的心愿,她已經決定要返回家鄉工作,但是她的內心對于生活了四年的杭州卻多有留戀。
就在這時,一通告別電話打亂了她全部的計劃,最終讓她走上了一條波折而輝煌的道路。
彼時,馬云剛剛開始自己的第二次創業,他和妻子張瑛、朋友何一兵一起創建的中國黃頁已經上線,專門為企業制作主頁,但因為經費不足,公司只有三個人。
離開杭州的前幾天,蔣芳給馬云打電話告別,聊天中馬云苦惱地說起了公司面臨人手不足的困境。
蔣芳聽到老師的話突然聯想到了自己,如果追隨老師創業,那么既可以幫忙解決公司的難題,又能順理成章地留在杭州。
隨后她向馬云毛遂自薦,表示希望能夠加入公司,而且一點也不計較工資待遇和工作環境。馬云自是求之不得,兩人一拍即合,蔣芳正式加入了馬云的創業團隊之中。
剛到公司時她對電腦一竅不通,為了展現自己的價值幫助公司渡過難關,人事、行政、前臺等工作她從零學起,通通一力承擔,甚至在其他同事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她還要負責給大家做飯、打掃衛生。
1996年3月,杭州電信集團看中了馬云公司產品的前景,企圖與之競爭市場,馬云為了不被打壓,決定和杭州電信合并,以3:7的比例分割股份。
然而合并之后,馬云的團隊失去了話語權,發展處處受限,導致成員們怨聲載道。
1997年,馬云決定放棄中國黃頁,他以每股三毛錢的價格將手中的股份全部賤賣給了杭州電信,拿著換回的十幾萬元帶領團隊重新創業,此時蔣芳依然選擇追隨他的腳步。
1999年,馬云團隊的18名成員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積蓄,一共湊了50多萬人民幣,注冊成立阿里巴巴公司,蔣芳也成了未來商業帝國的創始人之一。
公司創立初期,到處都需要資金,50多萬很快就捉襟見肘,當時負責管理財務的蔣芳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算賬,試圖抓住一切機會節省成本。
為此她再一次拿出拼命三娘的精神,一人身兼數職,不僅要做報表、整材料、聯系客戶,還包攬了一部分客服的工作,有時候一天下來她要工作近20個小時,夜里兩三點睡覺都是常態。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2000年1月,在眾人的不斷努力下,公司先后拿到了高盛的500萬美元和軟銀的2000萬美元投資,之后阿里巴巴迎來了高速發展的黃金時期,蔣芳的身份和價值也水漲船高。
2003年蔣芳被任命為總經理助理,作為馬云的心腹處理公司事務,不久又升職為阿里巴巴副首席產品官。
2007年,阿里巴巴在香港聯交所主板掛牌上市,市值首日便破2300億美元,蔣芳也一躍成為身價數十億美元的女富豪。
之后的數年間,蔣芳兢兢業業地為集團付出,憑借一直以來堅韌不拔的品格和埋頭苦干的精神成為了阿里巴巴的中流砥柱,深受馬云和同事們的信任,公司的員工都親切地稱她為“姐姐”。
鐵面無私,肅清中供風波
一個企業要想走得長遠,最重要的就是有良心、有底線,這是蔣芳一直堅持的信念,也是阿里巴巴從創立之初就不斷向員工灌輸的企業文化。
阿里巴巴剛成立的第二年,全球互聯網公司遭遇經濟泡沫,公司舉步維艱。
一邊是客戶對于新興的網絡銷售模式的不了解不信任,沒有人愿意下訂單,另一邊則是投資人不斷施壓,資金消耗過快,以至于所有創始人都背負著巨大壓力,每天都焦躁不安。
就在這時,有一家公司同意了之前的合作邀約,阿里巴巴的所有人都非常激動,這筆訂單如果達成,不僅能暫時安撫投資人,公司的影響力也會大幅提升,為之后爭取客戶增加不少籌碼。
為了讓對方感受到誠意,馬云親自上陣與之談判,然而沒想到的是,簽約時對方負責人的一句話使得馬云當場翻臉,直接放棄巨額訂單,帶著員工離開了現場。
原來,甲方負責人想要在合作中撈取油水,于是便向馬云索取回扣,這本來是商務合作中司空見慣的現象,在許多人看來阿里巴巴正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期,用微不足道的回扣來拯救公司無可厚非。
但馬云卻堅決不同意,他認為如果這一次妥協了,以后就會有無數次的妥協,公司遲早會因此毀于一旦。
經過這件事,蔣芳對風清氣正的企業文化有了更深刻的認同,她曾說過“任何企業都會遭遇瓶頸,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再擁有炫目的產品和高端的服務,那么唯一能幫助我們征服客戶的就是堅持底線、永不妥協的精神?!?/strong>
在平時的工作中,蔣芳一直堅持自己的原則,對收受賄賂、貪污腐敗的行為深惡痛絕。
2010年底,一直專注開拓國外市場的蔣芳回到國內接手誠信發展體系部的工作。
剛上任不久,她就發現自2009年起,很多外國客戶公開評論阿里巴巴B2B平臺上的中國供應商存在欺詐行為,損害了他們的利益,而且愈演愈烈,已經在網上引起熱議,嚴重影響了集團的形象。
向馬云請示之后,蔣芳迅速組建調查小組對中供部門進行清查,該部門是阿里巴巴集團的王牌部門,里面的銷售人員個個都是精英。
一個月的業績能抵得上其他部門一年的業績,日流水有上百億人民幣,所以他們在外面還有一個響亮的稱號——“中供鐵軍”。
如果要動中供部門勢必會在企業內造成巨大波動,但是蔣芳毫不畏懼,她帶領調查小組整理了2000多份投訴報告,發現絕大部分涉事案件都具有相同之處。
一些詐騙分子故意在平臺上設立商鋪,將產品價格和最少購貨量定得極低,并且選用不安全的交易方式,之后在國外買家交付定金之后,這些供應商突然消失的無影無終,致使買家財貨兩空。
那么為什么此前平臺上鮮見的詐騙分子為什么突然集中出現了呢?
經過與中供部門負責人談話得知,此前中國供應商要入駐阿里平臺需要5萬元人民幣,2008年底,阿里巴巴推出了一款低價版線上外銷服務產品——“出口通”,只需不到2萬元。
一時間泥沙俱下,許多不知名的供應商都涌了進來。而中供部的銷售員們在高提成的誘惑之下,放松了對中國供應商的審核,有些人甚至故意與供應商相互勾結,兩邊賺取提成。
聽到這個答案后,蔣芳滿心怒火,會議上她要求手下的員工對中供部門所有銷售人員近兩年的客戶往來信息一一進行清查,堅決不能放過一個損害客戶利益、抹黑集團形象的害群之馬。
經過半個多月的努力,蔣芳把厚厚的一沓清查材料提交給了馬云,看到數百家平臺商鋪和近百名公司員工被卷入其中,馬云怒不可遏,當即命令平臺負責人關閉所有名單里的賬號,對負有直接責任的員工作出開除處理,同時將相關證據移交給司法部門調查處理。
然而這樣處理顯然不足以平民憤,新聞仍舊充斥著一邊倒的指責和抗議。
為了解決問題,公司召開了一次高層會議,會上蔣芳激動地向馬云說道:“平臺CEO為什么不出來承擔責任?現在這種形勢下,如果再不給出一個滿意的回應,大家辛苦創立起來的公司就完了!”
其他創始人也相繼附和。
最后在眾人的據理力爭之下,馬云被迫放棄了自己一直以來看好的接班人——衛哲。2011年2月21日,阿里巴巴對外發出公告,CEO衛哲、COO李旭輝引咎辭職。
此次事件中蔣芳鐵雷厲風行的作為贏得集團員工了,她因此獲得了“鐵娘子”的美譽。同年,阿里巴巴正式成立廉政部,蔣芳當仁不讓地成為部門主管。
剛正不阿,掃清內部腐敗
2010年美團的出現在國內掀起了一波團購熱潮,阿里巴巴緊隨其后,推出了“聚劃算”與之競爭市場。
一開始聚劃算只是淘寶網站的二級域名,不過在閻利珉的帶領下僅僅一年聚劃算就收割了數千萬消費者,達成了百億交易額,成功引起了集團高層的注意。
2011年10月,聚劃算從淘寶網站拆分出來作為獨立業務運營,閻利珉擔任首任總經理。
然而上任沒多久閻利珉就闖下大禍,過度的贊譽讓他迷失了自我,只顧著擴張業務,卻忽略了團隊管理和制度建設。
2011年下半年開始,不斷有平臺商家舉報聚劃算的工作人員收受賄賂、擾亂秩序,在購物節招商過程中為行賄的商家安排流量和商位。
蔣芳收到風聲之后,立即與合規部門聯合起來一起對聚劃算進行徹查,很快他們發現一家名為“愛婚婚”的本地商鋪在半年時間里100余次參加團購活動,而按照聚劃算的活動要求一家店鋪一個月最多只能參加兩次,顯然這家店背后一定有人撐腰。
緊接著他們又查詢了這家店鋪的各項資質,發現“愛婚婚”注冊時間不到一年,好評率和評分均不及格,完全不符合參與團購活動的店鋪要求。
隨后蔣芳命人暗中調查了該店鋪的實際所有人,終于搞清了事情的真相,原來這家店是由公司里的三名員工共同出資建立的,而其中一名員工正是聚劃算的小二,他在明知不合規的情況下,違規推薦自家店鋪參加活動而將符合要求的商家拒之門外。
蔣芳對此氣憤不已,更加大了對聚劃算的調查力度,在她的帶領下,一行人順藤摸瓜,接連揪出了20多公司蛀蟲。
他們有的貪污受賄,借著“小二”自由裁量商戶的權利貪污受賄,動輒接受上百萬的禮物,有的虛報商戶信息,致使假冒偽劣產品進入平臺,而且這些人不乏公司里的高管,其中就包括閻利珉本人。
2011年,閻利珉升職之后春風得意,仗著手中的權力數度為好朋友萬某開后門,允許其公司的產品參加聚劃算的活動,萬某為了感謝他的幫忙先后購買了兩輛轎車送給閻利珉,價值上百萬元。
當時阿里巴巴旗下各項業務蒸蒸日上,數量龐大的小二手里把握著巨大權利,為了殺雞儆猴,肅清集團內部的腐敗之風。
蔣芳雷厲風行,直接要求將閻利珉在內的20多名員工做開除處理,同時她還把手中的證據與名單全部交到了警方手中。
2012年7月,經法院判決,閻利珉以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被判處7年有期徒刑,柴森、孔北闖、林賢斗等人因為以權謀私非法收受賄賂為他人提供上聚劃算的機會被判處5年有期徒刑,另外還有20多名員工被判處高額罰款,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代價。
經此一役,蔣芳名聲大噪,被業內人士稱為“反腐女王”,在她的推動下阿里巴巴推行了一系列商業行為準則,對財務利益、客戶來往、接受禮物和款項的相關事務都做出了詳細的規定,同時公司開始實行輪崗制度,定期更換管理層,避免權力集中造成的腐敗。
此后,蔣芳更加關注公司的腐敗問題,2014年5月22日,蔣芳揭發檢舉阿里集團人力資源部副總裁王凱收受260萬好處費,將其送進了監獄,王凱被判處8年有期徒刑。
2016年2月,優酷土豆剛剛被阿里收購,蔣芳參與調查公司財務,發現副總裁盧梵溪財務狀況有異,隨后她向警方檢舉,將其捉拿歸案。
11月份,蔣芳又查出阿里影業副總裁孔奇貪污受賄190多萬元,之后孔奇被警方帶走調查。
2018年12月,阿里大文娛優酷總裁、阿里音樂CEO楊衛東被蔣芳拉下馬,因為貪污受賄罰款200萬,判處7年有期徒刑。
七年間,阿里集團7位高層落馬,蔣芳因此被很多人成為阿里“帶刀侍衛”,正是由于她堅持捍衛企業的底線,阿里巴巴才能一直穩穩地站在行業的領先位置,2016年阿里廉正合規部成立,馬云親自將這份重擔交到了蔣芳手中。
阿里巴巴集團可以說是中國少有的“婦女能頂半邊天”的企業,18位創始人中,有六位都是女性,而且她們大部分人至今仍然擔任著集團的關鍵職務,同工同酬一直是女性共同的期待,未來也希望能有更多像蔣芳他們這樣優秀的女性站在金字塔的頂端。